自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興起以來，司法實踐的目光大多聚焦于AI輸出端生成物的法律定性，如文生文、文生圖的權利歸屬等問題。隨著AI技術的深度發(fā)展，輸入端的法律意義日益凸顯，其中，AI提示詞作為引導人工智能生成特定內容的重要工具，其背后隱藏的知識產權問題逐漸浮出水面。
11月6日下午，上海市黃浦區(qū)人民法院(以下簡稱黃浦區(qū)人民法院)對上海首例涉AI提示詞著作權侵權案作出一審判決，該案將爭議核心鎖定于輸入端，圍繞提示詞是否具備作品獨創(chuàng)性、是否屬于“表達”等問題展開論證，為人工智能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帶來思考與啟示。
案情回顧
原告系一家從事美術創(chuàng)作的公司，2022年撰寫了六組涉案提示詞，內容涵蓋畫作的藝術風格、主體元素、材質細節(jié)等，例如Art Nouveau style illustration of Aquamarines Stygiomedusa gigantea(對應中文：新藝術風格插圖——巨型海藍寶石冥河水母)，by Alphonse Maria Mucha(對應中文：阿爾豐斯·穆夏的創(chuàng)作風格)，Ancient hand-painted manuscripts(對應中文：古代手繪手稿)，Papyrus(對應中文：紙莎草)，Complex and delicate jellyfish texture(對應中文：復雜細膩的水母質感)，Gorgeous gold inlaid wooden picture frame(對應中文：華麗的鑲金木制相框)，Mirror symmetry(對應中文：鏡面對稱)。原告使用涉案提示詞在Midjourney平臺生成繪畫作品，并在小紅書等平臺發(fā)表。
二被告在小紅書平臺及出版書籍中使用的畫作與原告生成作品近似。經在Midjourney平臺搜索，發(fā)現二被告發(fā)表的畫作系使用原告撰寫的涉案提示詞在該平臺生成。
原告認為，涉案提示詞構成文字作品，二被告利用原告創(chuàng)作的提示詞在Midjourney平臺生成畫作并發(fā)布該畫作的行為，侵犯了原告對該文字作品享有的復制權、發(fā)行權、信息網絡傳播權和署名權，故訴請人民法院判令：二被告停止侵權，并賠償維權合理開支9900元。
二被告辯稱，提示詞不屬于著作權法保護的作品，撰寫提示詞行為不是創(chuàng)作行為;涉案提示詞屬于思想，僅為幾個詞匯的拼接，屬于有限表達。同時，涉案行為不構成著作權侵權，并非由二被告實施。根據Midjourney服務條款，原告已放棄提示詞的相關權益，這些內容默認進入公有領域。涉案行為屬于他人對開放社區(qū)中提示詞進行描摹學習的個人學習行為，符合著作權法規(guī)定的合理使用范圍。
人民法院裁判
黃浦區(qū)人民法院經審理后認為，涉案六組提示詞采用的基本結構為藝術風格、主體元素、材質與細節(jié)、科學語境和主要構圖，本質是用戶輸入AI系統(tǒng)的指令或描述，用于引導生成特定圖片。從形式上看，它們雖包含多類元素，但各元素間僅為簡單羅列，缺乏語法邏輯關聯;關鍵詞組無序組合，既無層次遞進，也無場景化敘事順序。從獨創(chuàng)性角度分析，這些提示詞缺乏作者的個性化特征，所選用的藝術風格、材質細節(jié)等均屬該領域常規(guī)表達，未體現作者獨特的審美視角或藝術判斷。同時，涉案提示詞僅體現抽象的創(chuàng)作想法和指令集合，核心是對畫面元素、藝術風格、呈現形式等的羅列與描述，這些內容更多屬于抽象的創(chuàng)作構思，屬于思想范疇。因此，涉案提示詞雖反映一定的創(chuàng)作意圖，但沒有體現出作者在表達層面的個性化智力投入，不應認定為作品。原告對提示詞不享有著作權，自然無權主張著作權侵權。
由此，黃浦區(qū)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：駁回原告的全部訴訟請求。
法條鏈接
一、《中華人民共和國著作權法》
第三條 本法所稱的作品，是指文學、藝術和科學領域內具有獨創(chuàng)性并能以一定形式表現的智力成果，包括：
(一)文字作品;
……
二、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》
第六十七條 當事人對自己提出的主張，有責任提供證據。
……
(原標題：是否屬于作品?上海首例涉AI提示詞著作權案宣判!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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